fell in love -第一爐香：願做娼妓-

　　去年買了張愛玲的兩本短篇小說選，直到前陣子我才拿來讀。現在也尚未讀完，只讀完一篇短篇小說〈沉香屑　第一爐香〉。



　　我很喜歡張愛玲的筆觸，細膩且相當有畫面。果然人如其文，既高貴又優雅，是渾然天成的美，毫不做作扭捏。字字句句，行間句裡，皆透著宅院閨秀備具涵養的麗質。善用譬喻，不著痕跡地溶於景緻之中，好細細雕琢的故事。



　　還正在讀〈第一爐香〉時，我很喜歡一幕的形容，那形容是出現在薇龍告訴爹媽要去投靠姑母，拜別之後隻身前往姑母家，身後跟著一個名為陳媽的僕婦。薇龍走著走著，從遠處就看到了位在山坡上的姑母家的一段。



　　張愛玲是這樣描述的：「那是個潮濕的春天晚上，香港山上的霧是最有名的。梁家那白房子黏黏地融化在白霧裏，只看見綠玻璃窗裏晃動著燈火，綠幽幽地，一方一方，像薄荷酒裏的冰塊。漸漸的冰塊也化了水－－霧濃了，窗格子裡的燈光也消失了。」回想這段，是在我神情有點恍惚的時刻，畢竟是睡前，眼簾很沉重了。於是乎，我感到自己消融在這段文字堆砌成的景象裏。



　　這篇故事讀來有些哀傷，但這份哀傷難以言說，只覺苦澀的東西梗在喉間、腦海裏，女孩情竇初開就愛上了一個浪蕩子，最終她是如願嫁給了他，不過未見甜蜜的幸福，反倒夾雜著幾分淡苦。說到底，薇龍是困不住喬琪的，而喬琪也絕不會為薇龍停駐，他留在其他女人上的心眼兒在往後許是不少。



　　故事讀到後頭，其實會讓憧憬幸福婚姻的我如在寒冷冬日裡被灌淋了一盆冰水，很刺很涼，冰透了。腦袋似乎也清醒許多。故事行至尾聲，小倆口去市集上晃晃逛逛，經過一群雛妓身旁，看著英國水手把之中的一個揀去。而薇龍自己卻也被某些男人誤認為是妓女。喬琪笑說：「那些醉泥鰍，把你當作什麼人了？」薇龍卻回答：「本來嘛，我跟她們有什麼分別？」喬琪要妻子別胡說，但她還是回了句：「好了好了！我承認我說錯了話，怎麼沒有分別呢？她們是不得已的，我是自願的！」之後，喬琪發動了車，車子駛入一條暗暗的街。薇龍並無言語，喬琪知道她該是哭了。當下讀完，我覺得心底泛過一陣又一陣的酸澀，嫁給了一個自己深愛但他卻無法專心致志愛著自己的男子，某些夫妻行事間，不過就如妓女與嫖客之間的買賣，只差在薇龍是自願當這「娼妓」，沒人脅迫她，而她本也不會因不當這「娼妓」就無法生存。只是，愛上了，她就再也沒保留。



　　薇龍，最後到底在哭什麼呢？哭自己當了這無價的妓女，作踐了自己？還是哭她與喬琪之間的關係，是永遠的妓女與嫖客？她哭是為了自己還是喬琪？還是為他們兩人而哭？我不知道。但我曾經和薇龍一樣，喜歡一個浪蕩子，還幻想我和他能夠步入禮堂，他的心思不會再花在其他女人身上。作踐了自己，當個自願的妓女，還自以為是新時代追求平等享受性自主的女性。



　　讀著〈第一爐香〉，眼眶是有點兒濕熱，我覺得薇琪笨又傻，何必苦苦哀求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當她的伴侶，這不是活受罪嗎？但陷入了，當局者迷，因為有了「愛意」蒙蔽了心，縱使理智不要你那麼作，你還是「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」，之後踏入了泥淖，越陷越深，無可自拔，終究沉溺了下去，淹沒至頂。



　　女人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