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ang Si-Chi's First Love Paradise : Only Pain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:直面傷痛

小說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林奕含◎著(2017年2月,游擊文化出版)

 

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,我花了一週讀完,比起以前的閱讀速度算快了。我閱讀很慢,但沒放心思讀的可以很快。因為我喜歡的、想看的都要讀到心底。

這一週下班後睡覺前都在看這部小說。零碎時間拼湊起來的如同一場艱難得要爬山涉水才能登頂的旅程。腳步很沉重,心裡感覺疼痛,激起一些記憶,不只是回憶過去也反思了未來。

我拖著腳步卻未曾停下,一步一步要登頂,要把這需要令人大口大口喘氣的「故事」看完。

結局了,是如此淡泊且悵然。妳會懷疑世界上是否真有正義?還是,那才叫真的「正義」?

這樣的女孩不少。如果一個人平安長大,從未受言語上或身體上的侵犯,真的很幸運。

這個世界還是在討伐被害者,無論性別無論東西。

我想起,我將我的不願意與不適當告訴了某位當時覺得值得信賴的朋友後,她卻反過來檢討我,問我:「如果今天妳要是沒那個意思又怎麼會去那個人的家裡呢?」

我當時的無言,不是默認她的話。而是我知道,這無解,我無話可說。

我、是、真、的、沒、那、個、意、思。但對方以為我有。但,我,真,的,沒,有。

也是因為這本小說,我才意識到自己當時被侵犯了。因為我不願意,我的心底不願意並且恐懼。

但我無法控訴,即使控訴了,眾人的反應都會如我當初那位「朋友」。而且我很確定的是,九成九的人都會那樣反過來控訴我、檢討我。

有時,我不禁會羨慕從小都受到良好保護的女孩子。但世界上真正有那種從小到大受到百分百完好保護的女孩嗎?

整個故事真的結束了嗎?沒有。房思琪還在那裡。我放下了嗎?沒有。記憶就是活生生地在那裡。到底要如何要被害者放下?為什麼加害的那個人都已經沒受到法律制裁,還要被害者在心裡不可處以那垃圾極刑,來使自己可以稍微平靜一點點?

要別人放下的人多半是沒有經歷過相同痛苦的人,所以他們才有辦法輕鬆泰然地說:「放下吧,要不然妳是在折磨自己。」

我折磨自己?不對。是別人還有你們這些人在折磨我啊!

與其是說人類的邏輯不好,倒不如說是人性的邏輯出了問題。

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中的情感很純粹卻也很複雜,但是林奕含處理得夠好了,從簡到繁,由繁到簡不厭其煩地訴說著那感受。

我無法想像有人可以把這本書「淡淡」讀完--讀時心湖無波,讀後心海無浪,我真的無法想像。

在閱讀時,我心總是懸在那裡受怕,字句都透著思琪的傷還有傷思琪的,銳利啊像把刀狂插你心臟那種。闔上書後,總是感到心頭沉甸甸的,被鐵錘狠狠打在胸前那種,悶又疼。而且好沉好重。

午夜零點恰好讀完整本,我的眼眶微濕。反應呆呆的,我不知道第一個念頭跟反應是什麼。

思琪那麼多年來受的惡氣還是未出。就像很多人(多數是女孩,包括我)所受過的惡氣也從來沒有人幫我們出過那樣,甚至就連自己也不為自己出那口惡氣。怎麼了呢,到底?也許那時候年紀尚小,那如果是長了歲之後遇到的呢?

罪惡感吧,起源自太清楚這個世界上其他人是多麼醜惡的罪惡感。人家不會說那個人錯了,而是會問你:「為什麼你要給人家有傷害你的機會?」搞得好像自己活該被染指被侵害那樣。

如同書中所寫:「世界上只有被姦汙是不需要理由的……」(頁220)被害者自己都想問為什麼我要這樣被對待,為什麼那個人要這樣侵犯我了,卻反倒被質詢與檢討,既然如此,那份罪似乎理所當然地轉移到自己身上了。

那些犯錯的人往往不會有罪惡感,因為罪惡感都給被害者背了。他們樂得逍遙自在,然後再次製造罪惡並把這種感覺給予被害者。

對於被害者來說,加害者的死活起不了多大的作用。已經破成碎片的玻璃,你能要它完整如初嗎?心死了不會復活;心傷了,傷痕還是在那裡,不會隨著時間消失,因為就是有道疤痕在那裡。最幫助的,是完全沒有不開心的記憶,徹徹底底地沒了那段記憶。

思琪瘋了,好還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。也許,她是整個人都「沒了」吧。

我愛這本小說,因為她沒有留半點情面地道出了很多人的痛與淚。

雖然不是什麼大咖,但文字我懂點一與二。所以,我要鄭重推薦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,用文字洗刷你的眼。受過傷的人可以再看一次這個世界的真實;無傷者,則可以看看這個世界的背面。


補注:看到版權頁忍不算了總頁數,256頁,少。但我卻感覺自己讀了有如第一次飛到荷蘭那樣的遙遠。


寫於2017/03/19,約一個月後林離開了這個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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